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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关难过关关过(下)

【8月份】老公从巴西回来之后,一直到七月底那一周多的时间,我被他折腾的几近崩溃。阿兹海默症的病人最经不起这种长途旅行,时间、空间完全错乱。即便回到英国住了10年的家,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处在何方?不知道自己的卧室、客厅、洗手间在哪儿?一会儿没看住,人家就冲进我的卧房,把我衣橱里的衣服一样不落全穿到身上。没有时间概念,一天24小时几乎不睡觉,楼上楼下的窜,一晚上起来百次之多。半夜冲进我房间十几次,一会儿找钱包,一会儿找腰带,反正总是在找各种各样的东西。你也不知道半夜三更他不睡觉,总找东西干啥?要么就是摔门、撬锁,不停地按抽水马桶,完全处于失控的状态。 他白天黑夜的闹腾,我白天还要去公司上班。几天下来我就扛不住了。不得不躲出去在酒店里住了几晚上(自己一天挣的工资都不够住酒店的),然后在朋友家又借住了几晚。白天我去公司上班,把他反锁在家里,他就把我的T恤挂在窗户上向邻居求救。我不得不找公司谈:能不能不要做到9月底了?我8、9月份的薪水也不要了,只想早点儿回家(去解决这个最大的麻烦)。我那供应链经理自然不同意。说一时之间招不到接替我的人,按公司规定我必须干到9月底。我退而求其次说:我可以干到9月底,但是必须在家上班。不看着我家这位,不定他做出啥事来? 为了解决老公的问题,我给英国不同的组织打求助电话。阿尔茨海默症组织(Alzheimer’s Society)、Age UK,GP(家庭医生),111,负责老公阿兹海默症的医院,统统打了个遍。 英国这效率真把我折磨疯了。负责老公阿兹海默症的医院,需要我先打电话过去留言,然后护士(nurse)会根据我的留言然后给我回电话,问明我家老公情况,然后在每周的例会上反馈给医生,医生再根据我说的情况给开药,护士再把处方发给药店,药店通常需要好几天才准备好药。所以这样一个来回至少要10天以上(这是在中间不出任何差错,大家都及时做好本份的时候。倘若中间不定哪一环没到位,我就还得再继续打电话,10天也未必能解决)。医生开给我家老公的药剂量微小,我家这位吃上晚上几乎都没有作用,连吃几天我看没效果还在折腾,继续打电话,前前后后折腾了两个多月,最后才把药的剂量稳定下来,但我已被折腾的筋疲力竭。 NHS下的CCT出面给联系了当地政府,政府派了社工(social work)到我家做评估。这个评估就是根据我家老公的情况看看政府能做些什么?最后评估结果是政府给予每年6周的respite。也就是说我家老公每年可以在政府资助下去养老院住6周。 我去年和前年都曾给政府打过电话,叫他们派人来我家做评估,但都没有来,幸好这一次CCT的人出面联系,政府社工这才上门。英国的养老院自费的话是每周£1200镑起价,每个月的费用是£4000-£6000。这6周政府会为你出一部分钱,自己出一部分钱。自己出的这部分,政府会根据我家老公的收入和支出做决定。所以整个8月份就是忙着向政府提供各种收入和消费证明。 既然老公回到英国,国庆节以后我想要回国就必须带他一起回去。他现在这种情况,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英国。所以还要忙着准备各种材料为他申请去中国的探亲签证。 【9月份】跑了两趟伦敦,终于把老公的中国签证搞定了。看到签证中心窗口里那位戴着眼镜的年轻女孩,不经意间我竟然想起N年前的自己,也是在这样的窗口前,看着全市因公出国的人在我面前递件。那时候的自己比窗口里的女孩还要年轻。三十余年如一梦,此身虽在堪惊。 我家老公有两个德国朋友,相识都在30年以上。一个是我以前在博客里提到过的老施(菲律宾之行(上)),一个是曾经来参加过我们婚礼的老瓦。我家老公确诊阿兹海默症之后,我给老施和老瓦各发了一封电邮告知了此事。自此后,老施便从我家老公生活里彻底消失了。只是我家老公并没有忘记老施,隔三岔五会提及他,说为啥老施也不来电话了?甚为想念。于是我发电邮给老施,微信留言给他,甚至最后在领英(Linkedin)都发信息给他,请求他告知电话号码,说我家老公想同他叙叙旧。但他便如同人间蒸发一样。老瓦倒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打电话给我和老公,问问我们的近况,问我有啥需要帮忙的?所谓患难见真情,大抵便是如此吧。 老瓦听说我要带老公去中国,于是便邀请我们周末去德国小住几天。毕竟疫情这些年都没有见过面,这一旦去了中国,以后想要见面就更难。这次德国之行让原本已经病情趋于稳定的老公,又开始天天玩起了失踪。最长的一次失联10几小时,再加上英航取消航班,没有回程机票,不得不逼的我订了商务舱机票,直到现在也没有从英航追回赔款。(你不付我机票全款,至少按规定酒店、食宿也得偿付吧?反正两个月过去了,钱也没影。)这假休的我是心力交瘁,经济上也重创。 我从八月份就在等英国政府安排我家老公去养老院respite。八月份说没有能收我家老公的养老院。社工同我说九月份可以去respite,于是我便安排和小比国的朋友一起去马德里休假。结果直到九月底respite也没排上。我的供应链经理嫌我去德国多请了两天假(因为飞机航班取消),所以九月底的假,经理压根儿不批,小比国的朋友于是另约了人去马德里,我的休假计划泡汤。 终于熬到了月底完成了交接,还是说 Goodbye吧,不想“再见”。其实很感谢坐在我身后的一位同事,从去年到今年很多项目,倘若没有他的全力支持,我不可能顺利完成。毕竟我们公司所有工程师集体辞职,很多问题我都无从下手,而我的这位同事本是负责品质管理的,但人家并没有象公司大多数人那样踢皮球,打太极,而是本着在公司工作多年业务精熟的情况下,硬是全力承担了很多事情。 我们公司每个季度会选优秀员工,但这活动停止了一段时间。下半年刚恢复,所以8月份的时候,我特意推荐了这位同事。9月底离开公司的时候,我看了最终得奖名单上并没有他的名字。我人言甚微,我的供应链经理和他质检部的经理都不帮忙美言几句,落榜是自然的。最终得奖的人是我们公司总监推荐的。我是非常明白公司里为啥有那么多捧高踩低,那么多打太极,踢皮球不干活,不出力的人。 我这同事虽然落榜,对我倒是说了很多感谢的话。临离开公司之时,我把在公司里得的几张20多镑的奖券全部送给了他。于我而言,当我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,一切便与我不再有关。 【10月份】一边说着离开公司之后,一切便与我再无关系。10月中旬,突然看到Volta倒闭关门的新闻,着实让我心里五味杂陈。Volta是我们的新客户,公司两年前新上的项目,我一直跟了两年。上百个配件,我是一个个看着工程师设计出来,跟一个个供应商谈下来的,很多供应商都是为了这个项目新引进的供应商。数百个配件每个生产前全是我一个个输入到系统里去的。忙活了整整两年,随着Volta的倒闭,这两年的辛苦也都付诸东流。 以为不上班回到家里可以稍稍休息调整一下。结果整个十月份几乎都是在病床上度过。周五离职,隔了一天,周日就生病,叫了救护车。 10月份终于迎来了我家老公的respite,不承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。我周三晚上把他从养老院接回家,发现他有轻微咳嗽,赶忙给他做了个新冠测试,结果人家阳了。周四我去看牙,牙医把我半边嘴全都弄烂掉了。周五白天我还去了健身房,到了晚上就开始发高烧。躲了新冠三年半,这一时失算,想躲个懒把老公送去养老院,结果人家把病毒给我带回了家。小比国的梅子还笑说,周围的人早都得遍了新冠,有的还得了好几次。你俩口子这才第一次得,真是阳了个寂寞! 9月底我领老公去打了新冠疫苗,人家除了刚回来的那几天有轻微的咳嗽,完全没事儿。我这接下来10天卧床不起(之后那周没去健身房,再一周的周二去的,正好10天)。把所有新冠的症状全都走了个遍,高烧两天、低烧两天、刀片嗓、鼻塞、失声、流鼻涕,没了嗅觉和味觉、咳嗽,这期间我做了四次测试,每次查竟然都是神奇的一条杠。我家老公基本没有任何症状,但回家后两周里给他测了四次,每一次都是两条杠(阳性)。 我在英国病了个七荤八素,还得每天照顾老公吃喝拉撒睡。我老妈在国内也是看牙、拔牙、手术,这一家子远隔重洋闹腾的哪出啊~~ 微信上有几个朋友陆续发信息问我什么时候回国?我说什么时候回国并不取决于我,要取决于能否找到合适的地方安置我老公?找到接收他的地方,我才可以安排回程。 感谢在美国的金色小米推荐了一家位于西海岸的养老院,因为她母亲已经在那里住了N年了,我同院长在微信上聊了几次,感觉还不错,便委托晓琳同学亲去帮我实地了解一下(感谢晓琳同学特意去跑了一趟)。当时我对这家养老院还是报了很大的希望,但听了晓琳同学的反馈,我决定不能把老公送到这家养老院。因为养老院要给我老公做测试(我家这位语言、文化都不通,测试不通过,就会被送到失能失智的楼上封闭式管理)。 可能对这家养老院抱有比较大的希望,所以失望之后,一时间颇为沮丧。万般无奈之下给青岛经常保持联系的几个朋友都发了信息,问他们手头上有没有养老院的资源和信息?几圈电话、微信问下来,要么是不接受老外,要么一听说我家这位的情况,人家养老院直接就没下文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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